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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-武大-马里兰

马里兰大学 UMD

小木筏写在前面

生长于平和又严格的典型中国式家庭,在母亲的鞭策下完成了最开始的步履,于是她在大学将之前被束缚的洪荒之力释放了出来,“玩网游、写小说、混圈子、做视频,做尽宅在方寸之地所能做的一切事情,除了学习。”

然后带着2.7的GPA,她在母亲的再一次推动下开始了美国研究生申请,被各家学校拒得一塌糊涂之后,峰回路转终被马里兰大学录取。

然后,是另一片天地。

(一)

2009年的初夏,当妈妈将武汉大学填进了我的高考第一志愿,我哭了。

彼时那个在北京生长了18年的女孩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,也不想知道。后来我考进了武大录取分数最高的专业:金融。那时候我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

不过一切难道不才刚刚开始么?

我生长在一个再典型不过的中国式家庭,有一个对分数锱铢必较的严母,童年时光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书桌前的那面白墙——那种深刻是直到现在我妈突然走进我房间,我都还是会突然一个激灵,尽管她已不再管我有没有好好学习。

现在想想那样严格未必是错的,至少于我这般基因里自带的惰性,没个人在背后狠命推我,我恐怕早不知在哪一站便翘了脚。

可也是这原因,使我终究离开了我心心念念的文学领域,就此渐行渐远。尽管从小到大我的语文成绩从来都是所有学科当中最好的,尽管我对课本上的古文过目成诵,尽管我在高中时期就翻遍了经史子集。

现在想想,那个时候才真是我文学“造诣”的巅峰期,我会作格律诗,会背名家经典,写的出一手好文章。那一年易中天讲的三国还在大火,《百家讲坛》是我当时最爱的节目。我甚至将我彼时酷爱的《庄子》搬上了当时学校里的学生讲坛……

可如果当年的我真的学了汉语言文学,那我现在会在哪里,能走多远呢?

肯定没有我脚下这条远吧。

去武汉之前,我对我妈说,我大学毕业想出国留学。

彼时我只是说说而已。在那个时候,留学对我只是种很模糊的概念。

(二)

2009年9月,当我把大包小包扛进武大那个堪称蜗居的宿舍,我告诉自己那意味着自由。

后来我知道,那代表着堕落。

有多堕落呢?就是那种大学四年好好听过的课屈指可数(literally,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),翘过的课却是不计其数。我玩网游、写小说、混圈子、做视频,做尽宅在方寸之地所能做的一切事情,除了学习。

一时之间,我也有过不少拥蹙。我的小说上过当时晋江首页最好的排行榜,拥有为数可观的收藏数;而我做那些同人视频也一度令我结交了不少圈内大神。

不过一切都随着我随波逐流的惰性,终未完本的小说,和久滞不前的视频编辑技术而终结。如果说那几年间我有什么收获,那就是我还算没在当时荒废的文笔(可惜出国之后还是荒废了),还有一些成为技术宅的基本素质(也仅仅是基本素质)。

而这种自甘堕落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我的GPA——我留学申请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。

2011年,当我妈再次跟我谈起留学的事情,我一脸懵圈。一脸懵圈地刷过TOEFL和GMAT。

然后就带着我只有2.7的GPA一脸懵逼地申请了十几所学校。认识小木筏也是在那个时候,那个时候我对自己的事情甚至还没有她对我上心。

2012年的冬天那么冷,我一封一封地接到拒信,基本是在完全懵圈的状态中收到了荷兰 阿姆斯特丹大学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的offer。

可是,真的要去荷兰么?

2013年春节,我去了荷兰。站在阿姆斯特丹大学商学院的楼道里,我一脸懵圈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,看着办公室里的Faculty,没有半分走进去的勇气。

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我,就那么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半个多小时,然后铩羽而归。

二月的荷兰没有郁金香,街道上飘着淡淡的大麻味道。

这是我第二次确切知道,这不是我想要的。

2013年3月,我接到了美国 马里兰大学 University of Maryland, College Park 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。这是最后一个给我消息的学校,说来也巧,马大也正好是我当时的dream school。

我想也没想,一口回绝了阿姆斯特丹大学。

荷兰,我见过了。我想见见美国。

这一次我妈没再反对。她笑的很开心。

2013年8月,我搭乘的航班缓缓降落在华盛顿附近的IAD机场,我在空中张望那一片郁郁葱葱的茵绿,又抬头望了望碧蓝色的晴空。

有的时候,喜欢上一个地方,就只需要那一眼而已。

PS: 在排名刷屏的时候,小木筏必须要说,除了前十,前五十的学校上下浮动几十名都是极其正常的,所以,in my heart,  马里兰大学是一所美国前五十的学校。

(三)

在美国这三年,可能是我二十五年里过的最充实也是最开心的三年。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,也足够长大到明白哪些是自己想要的。

我原本不善交流,更是从高中开始就习惯了封闭自己,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就知道很多事情得不到。我从来不会去争取,因为我想要的、或者是我爸妈觉得我需要的,他们都会为我拿到。

然而来到美国之后,一切都要靠自己,一切都要从头开始。我徒步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几十分钟去宜家扛家具,一个人拼起一整张Full Size的床,自己做饭,把空荡荡的房间布置成家的样子,操着仍旧不够熟练的英语打理好以前从不关心的日常琐事,学会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好好生活。

我终于从“庄子”式的孤僻中回到现实,终于明白内向是性格而不是生活态度。我开朗了许多,学会对自己负责,终于在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学会了做一个大人。

一路走来,我想我必须感谢这三年来陪伴过我的小伙伴们。

记得刚去美国的时候,我仍旧如同在武大的时候一样喜欢一个人宅着。不过我的其中一个朋友却是极其喜欢热闹的主儿,总是拉着我们一起去上课,课下就一起讨论case、一起写作业,然后一起做好晚饭,聚会喝酒打牌聊天,直到深夜,日复一日。

我在马大读书的那两年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,那个时候我甚至为这样的忙绿感到有些烦恼。

我这个朋友为人豪爽开朗,脾气却不小,有着极强的控制欲,有朝一日应当是个极好的领导人选。不过彼时我们都是学生又是朋友,一群北方女生在越熟悉的人面前越不愿收起棱角,因此与她起过不少摩擦。

比如在讨论case的过程中她和我们当中的学霸因为意见不合没少吵架,比如她总会“指使”她的室友做一些她自己不去做的事情,而我也因为非常讨厌被“管束”而总与她不对付。

不过这种不对付通常持续不了多久,我们都不爱记仇,没有几杯酒和几句知心话解决不了的问题。

更何况她们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人,和她们在一起总能有无数笑点和数不尽的“黑历史”;她们都绝非酒肉朋友,会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你出谋划策,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。

异国他乡,无亲无故,也只有这样一群懂你爱你的人才真正值得互相依靠。

我有时候在想,如果没有遇上这些朋友,我在美国的这段时光,绝对没有现在那么精彩而充实。

我也必须要感谢我的母校,马里兰大学,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给了我一盏明灯。也不知道当初Admission office看中了我什么,是我还算合格的GT成绩,是我平庸却不算太次的简历,还是他们在哪里看到了我的潜力。

总之,我并没有令他们失望。我再也没翘过一节课,我真的在认真学习,我仍旧做不了学霸,可我整个Master的GPA高出本科时候整整1分。

我可能永远无法做到把工作当成爱好,可我至少不再对未来感到迷茫,至少开始对自己的专业头头是道。

而马大商学院这个优秀的program也并未令我失望。我真的学到了一些能运用到工作中的知识和技能,课上课下所有的case几乎都出自真实案例,这一点,与我在国内的大学里所体会到的照本宣科和纸上谈兵完全不同。

这里有一些非常棒的教授,他们有些曾经是业界精英,有些有着极强的科研能力,我甚至遇上过可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大脑:

Pete Kyle,他的model是除诺奖获得者Eugene Fama所建立的三因素模型外业界的唯二model,我没上过他的课,但全学院的教授基本都说他是他们见过最聪明的人。

Madan(别笑,真的叫这名),印度裔,老头教我们Derivatives的时候没几个人能听懂(估计是智商差距),他CV里的学术论文列表长得吓人……

马大虽然在马里兰州的College Park,但我属于DC校区,所以每周有三天,我都会进入首都的中心去上课,而上课大楼的旁边就是National Mall和方尖碑。

顺便一提,我有幸见过一次总统座驾,也就因为这样被封在那个红绿灯路口二十分钟,差点错过了上课时间。

不过饶是如此,我还是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,喜欢上它厚重的历史感,喜欢上它举世闻名的博物馆,甚至也并不讨厌它那份有些严肃的政治气息。

而最有趣的是,就在这样一座严肃的城市,你却很难不发现它的美,比如四月的樱花,十月的红叶,清晨Potomac River上的薄雾,和傍晚方尖碑、国会山的落日。

而College Park则是完全不同的。它在DC metro area的西北角,只有大学和附近区域那么大的地方。它如同美国的大部分小镇一样安静祥和,也因为大学生们而变得热情蓬勃。

我一直吐槽美国的所有大学都长得一样,可你却很难不想躺在那样大片大片的绿地上,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,读着书,看看草坪边停下来休憩的大雁,和远处正在训练的拉拉队队员。

当然,最好是别赶上美国大学棒球联赛的赛季,到那时学校门口很早就会堵车,偶尔奥巴马来看场比赛,恐怕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停车位。

出国之后,有很多人都问过我同一个问题:你喜欢美国么?而每一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:喜欢。

我确实是太喜欢美国了。

因为在这里,我真正能体会到肉眼可见的自由。你不必担心自己是否特立独行,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权利,也是你的自由。

没有人再追问你有没有男朋友,什么时候嫁人;也没有人打听你的个人隐私,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不同寻常的选择。在这里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计划,做你自己真正想去做的事情。

因为在这里,没有太激烈的资源竞争,不必太担心被欺骗,也不必想着怎么去占小便宜。

大多数人都善意而真诚,会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问一句“Can I help you?”

大多数时候社会都运转有序,他们设计复杂的程序却也懂得变通,会在符合规矩的条件下以最有效率的方式解决问题。

大多数地方都安逸宁静,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也很少把艰辛、风霜、狡黠和苦大仇深写在脸上。

也是到了美国,我才明白他们所说的热爱工作、享受生活,真的不是说说而已。

——不过我要说的是,纽约除外。

美国的大城市我也去过很多,可无论是芝加哥还是洛杉矶,无论是波士顿还是迈阿密,无论哪里都和纽约截然不同。

那座曼哈顿岛就好像将自己和全美国孤立开来一样,成为一座繁华、拥挤、充满活力又冰冷无情的大都会。我在大华府“乡下”住了三年,每次去纽约都很陌生又莫名熟悉,因为它总让我想起北京。我爱北京,可我发自内心地讨厌纽约。

不过我是真的喜欢美国,也因为这里没有雾霾少有污染,无论晴雨都有澄澈的天空,家门口就是森林,傍晚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鹿,松鼠时常爬上我的窗户,而窗外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风景。

我宅,可骨子里却带着野性,天生喜欢户外、喜欢旅行、喜欢自然风光和野生动物(所以你更加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纽约)。

国内的名山大川几乎都有我的足印,而在美国的这三年,我更是撒了欢地跑遍了大半个美国,旅行和摄影变成了我最大的两个爱好,我几乎从不错过任何一个节假日出行的机会。

后来我的同学都有了自觉,只要是有了出行意向就会来找我,而我会把机票、路线、租车、酒馆和旅行计划全部安排妥当,然后带队出发,就这么生生地把“留学”变成了“游学”。

很多人问我,毕业之后我为什么不马上回国?——那是因为我还没有玩够呀!

因为在这里,我终于狠狠地过了开车的瘾。

在美国,公共交通并不便利,所以如果你不是住在像纽约那样的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里,没有车基本代表着寸步难行。地广人稀、地形平坦的先天优势,加上发达的公路网和价格昂贵的铁路系统,使得公路文化在美国极度盛行。

一个家庭一年不开着房车来两次Road Trip和camping,恐怕都算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。像是黄石、大烟山一类的热门地区,附近camping ground和cabin的预约恐怕能从年初开始一直排到夏天的热季。

从我十八岁那年拿到驾照开始,开车就对我就开始有了特殊意义。对我来说车不仅是代步工具,更是一种运动和爱好,其中乐趣大致等同于过山车,肾上腺素的快感总能让我欲罢不能。而当把开车和旅行叠加在一起,对于我而言,这样的美国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。

我就是太懒,旅行之后从来没有好好地写过游记。如果把我去过的那些地方一一落笔记录下来,恐怕也能写出好几万字的小长篇了。

(四)

我就这样在我所喜爱的美国边学边玩了两年,2015年5月,我毕业了。

美国这边的毕业典礼从来都是热闹而隆重的,他们把好像特别把毕业当回事,commencement当天那座能容纳一万七千人的体育馆坐满了三分之二,全是毕业生和他们的家属。

那一天我们喊着GO TERPS(马大的吉祥物是Turtle,每个马大人都会叫自己Terp)的口号,穿着繁琐的硕士服走出体育馆,正式成为一名Master。

不过,我离真正Master自己的人生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毕业之后的我们面临更加实际的问题,那就是工作。

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多,不缺少伙伴当然是好的,可另一方面,弊端也很明显——包容如美国人,也很难不为他们自己的饭碗考虑。

在金融领域,没有多少工作经验的我们想找到一份提供H1b签证的工作变得越来越难,而申请签证过程中的抽签也成了概率一年比一年低的拼人品。

时至今日,我的同学十有八九都已经回到了中国,有一毕业就立刻回国的,也有很多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或是没抽上签愤而回国的。

不过他们在国内却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,投行、四大、券商、银行、私募。到底是自己的祖国,我们可以不受限制地找到自己想做的工作。

当时的我在Morgan Stanley找到了一份contract job,做的是后台,地点在Baltimore。

巴尔的摩,又是个与我之前所提到的城市完全不同的大城市,而它恰好是最危险的那一种。这里有50%的黑人人口,流传着各种关于犯罪的故事,美剧The Wire就是以这座城市为背景。

除去最繁华的Inner Harbor,永远不要试图一个人走在贫瘠萧条、荒无人烟的街道上;永远记得锁好车门,不要把财物放在显眼的位置;如果遇到黑哥哥走过来擦你的玻璃,最好记得给点零钱。

我的同学就曾在一个不算偏僻的街区遭到过持枪抢劫,报警后警察送她回家,告诉她他曾经亲眼见过八九岁的小女孩和几个大男人住在一起,你永远不知道那些晚上连灯都不亮的破旧联排房里发生过什么。

我实习公司的前台姐姐则在Balt市内被人从车上拉下来,等到警察找到那辆车,里面已经被掏的连有用的零件都不剩下几个。

也正是因为这些故事,我最终也没敢在Balt租房。我每天往返70miles上下班,一方面过足开车的瘾,一方面也在I95和495上被堵城狗。

有多堵?堵到让我觉得其实北京并不太堵!没在上下班时间开过华盛顿的环城高速495,你就不会明白美国到底有多少车!

饶是如此,穿行在车流当中,以比Google Map快十分钟的速度回到家的感觉还是让我乐此不疲。

可惜的是,这份工作虽然足够有名气,却令我很快产生了厌倦。后台工作一板一眼、重复枯燥,那个时候我坐在办公桌前想,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干这个——决不能。

而同时,我也在工作中,看到了自己所欠缺的东西。

2016年4月,我辞去了MS的工作,申请了德国汉堡大学英文授课的M.Sc. Economics项目。

6月,我在考完CFA II不久之后拿到了汉堡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

8月,我从美国回国,办签证,学德语。

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9月底,我将飞往德国,开始一段崭新的学习和生活。

不要问我为什么,我已经回答过了——那是因为我还没有玩够呀!

对我来说,拿到下一个学位,学会德语,游遍欧洲,找到工作,都是挑战也正是乐趣所在。我才二十五岁,还不想太快被定型和定义,更还不想就此止步、按部就班地过完余下三分之二的人生。

从MS辞职那天我发了一条朋友圈:路还很长呢,怎么能在这里就停下!